黎原抱拳:“请殷帅放心。”
殷莫愁又转向崔纯:“京兆府那边,把近年来与河差有关的案子都调出来看一遍,不限于杀人案,伤人、劫财、劫色、调戏妇女,乃至欠债不还的案子都注意一下。”
所有人各自领命去办,黎原要送昭阳公主回宫,二人便同乘车驾。黎原未从见到殷莫愁的兴奋中抽离,一路上在嘚啵嘚啵适才的案情分析,边问:“昭阳,我总算相信你说的,殷帅真和传闻里的杀伐果断不一样!”
“当然。”
“可我还是想不通……”
昭阳看了未婚夫一眼:“你又想不通什么了?”
黎原眼睛放光:“堂堂天下兵马大元帅,为什么亲自调查几个平民的被杀案,真的只是出于帮助崔寺卿吗?”
“平民也是人命……”昭阳简短道。
黎原一怔。
“殷帅说,她们向往着京城繁华,带着憧憬和希望而来,却埋骨他乡,甚至我们连她们的名字都还不知道,而她们乡下的亲人,可能还以为她们攀上了富贵才杳无音信,可能到死,她们还在背负着误解和流言。”昭阳说到这里,叹了口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老秋横气。
黎原微讶,生长在宫闱内的昭阳竟懂得这些,开始渐渐感同身受:“就算查到凶手,她们的姓名可能
也无人知道……就像没有在这世间活过……”
“但殷帅说,总要有人去查。”昭阳抬眸看他,神情不复以往的俏皮,她声音渐小,仿佛快哭了。
查案是为受害人沉冤,年轻的准驸马爷黎原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好玩的冒险。被未婚妻情绪传染,轻轻将其搂到怀里,两个从小锦衣玉食享尽世间荣华的少年人此刻忽然从云端看见人间,感慨无限。
殷莫愁统管着兵部,放衙前又去找兵部尚书程远谈了半天兵制改革事宜,天黑后方回到府里。用过晚膳,两名贴身婢女春梅和冬雪为其沐浴。
夏夜总算有些凉爽,知了依然懒洋洋地有一声没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快被烤成干。各种虫鸣倒是活泼得很,唧唧咋咋。
殷莫愁瘫靠在浴池中,一边春梅力度适中地捏着肩,一边冬雪不时添加热水。殷莫愁看着眼前如花的女子,忽然问道:“春梅冬雪,你们跟我有几年了?”
春梅一愣,停了手里的活。冬雪的反应快得多,笑答:“回主子的话,已经是八年零十个一月啦,再过二十天,就满九年了呢!”
殷莫愁:“想不到你记得这么清楚。”
冬雪:“那年北漠大军过境,全家遇难,我们姐妹也差点遭毒手,是殷帅把城池抢回来,救了我们俩。”
春梅:“殷帅救命之恩,奴婢永生难忘。”说罢又疑惑问:“殷帅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想起近日调查的案子有感而发,那些可怜的女人,明明太平盛世,她们却遭遇不幸……”殷莫愁拍了拍春梅的手,示意她继续按摩,“说来也奇,你们是双生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却是一个小心谨慎,一个胆大机灵。”
冬雪也感慨道:“多亏殷帅收留我们,给了我们一个安乐窝,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我时常偷着欢喜,这世上能有几人有我们姐妹这么好命呢,大都女人是无力主宰自己命运的。唉,要是我爹娘能看到我们现在的好日子,一定也高兴……”
“爹娘”二字戳中了殷莫愁,忽然皱起眉头。
“——主子,怎么了?”
“你们说……下个月母亲的生辰……”
春梅和冬雪登时顿住,面面相觑,均露出复杂的表情……
千难万难,没有比扭转殷母将殷莫愁视如仇人的态度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