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
花灯满城,街市如昼。
今年的灯市远不如过去人多,原本熙熙攘攘的街市近乎空了一半,二人沿着铜驼大街漫步,一路行至永宁寺,慕容氏挽着他手臂,偏头笑问:“夫君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回眸,淡笑着睇她:“去了不就知道了?”
他带她去了香火殿,一次,就向住持交齐了整整十年的香油钱。住持走后,慕容氏惘然不解:“夫君为什么要一次交这么多,以后每年来交不行么?阿稚也想和夫君每年都来此呢。”
橘红的烛光将他的眉眼勾勒得极是温润,拓跋叙执着她的手,在佛下备好的两盏青瓷人形灯台里将灯芯一一点上:“这里毕竟是皇家寺庙,人多眼杂的,总会遇到些不便遇见的人,一次多交一些,以后就不必来了。”
“那为什么是两盏灯呢。”
拓跋叙耐心地解释:“一盏是给你的,还有一盏,是给我们未来的孩子。”
“孩子?”
她一愣,脸上慢慢腾起红晕,娇羞地低下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她与他结缡三年,新婚次年永兴帝与婆母相继去世,二人一直在守孝,直至如今才刚刚脱了孝服。自是没能有孕。
但她也很想和他有一个孩子。为了他,她不怕生育之苦,只想早一日诞下二人的子嗣,一家人和和美美。
拓跋叙笑了笑,道:“我已想好,若所生为男,便给他取名叫骁。骁者,勇猛矫健也,字则取‘恪’字,盼他既要刚毅勇猛、所向披靡,也要懂得谨慎恭谨,时时警醒自身。”
“若所生为女,就叫她‘岚’,山气烝润,清新可人。阿稚意下如何呢?”
“一切都听夫君的。”慕容氏读书不多,自没什么意见。又好奇道,“可为什么只有我和孩子的长明灯,夫君的呢。”
拓跋叙忍俊不禁:“傻阿稚,这个托灯之人,不就是我吗?”
那两盏青瓷灯正是瓷人托灯的造型,慕容氏并未怀疑,笑着搂住了他腰:“嗯,阿稚要和夫君永远在一起。”
此举有冒犯佛祖之嫌,但拓跋叙并未推开妻子,他笑着,把头轻轻搁在她肩上,眼中却渐渐沉寂下来,黯淡如黑夜的海。
为什么没有他。
因为他清醒地知晓自己活不过今年。
高焕是比阿那桓更可怕的存在。阿那桓只知杀人,毫无政治头脑,叛军所作的恶全都累积到他头上,不得人心。
可高焕不一样,他会伪装,会隐忍,懂得怀柔,懂得玩弄人心。当初阿那桓滥杀无辜之时便是他在其旁劝谏,博得了好声名。去岁又荡平北方收复在京中大乱后蜂拥而出的起义军,威望愈盛。
以他的野心,绝不仅限于位极人臣。而到了那一日,他不会放过自己。
不出拓跋叙所料,元月过后,朝中开始有大臣提议,齐王有功于朝廷,因赐九赐,树碑记功。
九赐自魏武之后便成了篡逆的代名词,新帝与朝中忠于魏室的大臣无不惶恐。提议的表文奏折如雪片堆满了新帝的案头,整个二月朝廷都笼罩在大厦将倾的凄风苦雨之中。
三月中旬,春意盎然,朝中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拓跋叙耳里。
他默然了良久,最终将笔下的花笺折好,递给下人:“去咸阳郡公府里走一趟吧。就说我有事要与他商议,请他务必做得隐蔽些,等入了夜再来。”
戌时,斛律桓如约前来。
他身上还穿着更夫的衣裳,一脸喜色,激动地跃进室中:“时樾,你终于肯见我了!你原谅我了是么?”
自去岁河阴之变后他便没再见过好友,此后每次登门皆被拒之门外,斛律桓还不知是好友不愿牵连了他之故,只当他是怨恨自己。
室门在他身后合上,室中之人皆已被遣走。拓跋叙道:“人各有志,我从来都没怪过你。”
“不,我不是……”斛律桓心绪激烈翻涌,还欲辩解,拓跋叙伤怀一笑,打断了他:“好了,不说这些了。”
“我今日请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托付你。齐将代魏,我命必不久矣,你可愿在我死后,替我照顾阿稚?”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骓啊,当年你爹要是同意了渡江,说不定你就能代替陆郎,拿到青梅竹马剧本了。
青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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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青骓下章应该就能出来吧?感谢在2021-08-1023:59:04~2021-08-1223:5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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