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诺在藻井处瞧着,李檄袍角脏污,站在他们中间,显出一丝狼狈。
姜诺咬唇,动了动胳膊,李檄立刻回头,爬上藻井寻到了她,笑道:“你还挺会躲,不过还是我赢了。”
看他笑了,姜诺也笑了。
表哥赢了,便能快些换上干净的袍子了。
姜诺望着远处宫阙,收回思绪,自嘲勾起唇角。
她从小就不愿看到李檄输。
这些年,他是赢了,从太子到皇帝,他终于站在万人之上,衣不染尘。
可她姜诺,这些年究竟又得到了什么?
宫中射圃,窄袖束腰的劲装将李檄勾勒得愈发高大俊朗,柳絮飞落于睫,他毫不在意,眯眸搭弓,箭如猎食鹰隼般迅疾而出,正中靶心。
“好漂亮的箭法!”站在一旁的少女亦是劲装打扮,乌发高系,春风吹起红绸丝带,别有一番英气之美,她抚掌,由衷赞叹:“陛下的箭法,就算放在军中,也数一数二。”
大大方方,毫不作伪。
再加上周栀本就箭术卓越,让人听了心生快意。
李檄舒展眉心,放下箭道:“朕只是在这射圃之中小试身手而已,要论塞北实战,还是边疆将士。”
周栀笑道:“将士们仰慕陛下箭术,训练时定然更刻苦报国。”
李檄不由瞥了周栀一眼。
不愧是从陇西来的将军之女,不若京城女子口含丹朱美目盼兮,却自有蓬勃生机。
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瞧几眼。
李檄摩挲箭柄,不由想起姜诺,诺诺也生在陇西,却最是娇气,早前本也想带她习箭,她怕疼怕累,皮肉又生得敏感,他便做主,不让她再学……
“陛下前几日赐臣女山栀,臣女感激不尽,可……”周栀也听到了传言,再三思量,还是跪地道:“可如今传言纷纷,若因臣女让陛下和姜姑娘心生间隙,臣女实在难安。”
前几日她替父率陇西兵马来京述职,陛下厚赐了不少礼物,更以蜀中山栀做点缀——只因她名中恰好有栀。
可随后便听闻坊间盛传姜姑娘因用了山栀布置订婚宴惹皇帝不喜,周栀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朕的赏赐,是对陇西军中的嘉奖。”李檄淡淡道:“你不必惴惴不安,至于诺诺,她如今年纪尚小,不能养了骄纵习惯。”
周栀一怔。
陛下将她当成独当一面的属下,提起那姜姑娘,语气貌似严苛,却俨然是管束小妹的语气。
她明明……只比姜诺大两岁啊……
周栀心头一沉。
恰逢此时,王公公走上来:“陛下,姑娘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了。”
诸女若有诰命,则以诰命相称,若无,则前缀父兄官称。
能让陛下近身侍奉之人单称姑娘的,只有姜诺一人。
李檄眉心皱起,从箭架上重新拿起一支箭递给周栀。
姜诺从小便是如此,若是两人之间闹了别扭,定然要来宫中请安——借着请安的名头,实则是来寻他……
订婚那日她明知自己不悦,为何这几日还不留在府中自省?
她不该进宫,更不该在此时扰他国事。
李檄拉开弓弦,箭簇破风而出,微微偏离靶心。
李檄眸光微敛,冷冷吩咐道:“用朕的步辇,送她出宫。”
王公公立刻小跑着去安排,他气喘吁吁一路小跑,终于在宫中匝道截住了姜诺,眉眼笑成一朵花:“姑娘……姑娘进宫来,怎么也不通传奴才一声!”
姜诺眸光平静的越过他,颔首道:“公公有事?”
王公公一怔,觉得今日姜诺似是陌生了,他扯着脸皮笑道:“姑娘,这不是陛下心疼您——特赐了步辇,让奴才们送您出宫吧。”
笑意得体,着重落在出宫二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