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玘受了刁难,非但不恼,反在眸间漫开笑意。
他与巴元来往不多,却也清楚对方的脾性,知其面冷心热、耳根最软。
这几年,他更是亲眼目睹,这位老者凭借能力与人脉,协助阿萝设立药局、编撰医书,促进官医与民医汇融,大行惠民、利民之事。
如此贤才当前,拎出帝王威仪、惮其言语尖酸,未免太过短视。
“会首言之有理。是朕考虑不周。”
他一顿,泰然续道:“既如此,会首便留在宫中,暂居于承谷殿,直至阿萝生产。”
“承谷殿与千秋殿相距不远,方便会首照应阿萝、不受车马劳顿。至于杏楼事宜,朕会命人内外传讯,方便会首处置。”
这一席话轻描淡写,弦外之音却斩钉截铁,像噙着十足的把握,料定老人不会推辞。
事实也诚如魏玘所料。
巴元垮着脸,雪眉积出浓云,默了片刻,半句也不曾回绝。
二人隔案相对。疏朗的注目阴沉的,严苛的瞪视从容的,左不过三四眼,便见老翁再绷不住,苍迈的冷面裂开一隙、浮出笑来。
他探掌入怀,摸索着什么物件:“今日是你诞辰,老夫也略有准备。”
闻及诞辰,魏玘眉峰一挑,既惊讶又不解。
为天子庆贺生辰、献上礼物,是大越官场多年的惯俗。尚在潜龙之时,他就嫌其铺张浪费,甫一即位,便明令禁止了这样的风气。
面前的老人素来节俭、刚直,与周文成同样清贫,怎么也来与他作这一出?
他筹措言语、就要拒绝,却听老人先声掷来——
“急什么?”
巴元不紧不慢,摸出一只香囊,面上喜滋滋的,像是觅得了珍奇、与孙儿献宝:“是给阿萝那丫头的,不是给你的。”
“……”原来如此。
魏玘低咳一声,掩饰局促。
他接下香囊,便觉清苦扑鼻而来、沁入脏腑,不禁皱起眉头。
“此物有何玄机?”
巴元捋须,难得乐呵呵的:“说了你也不懂。”
“这是老夫特制的熏药,叫阿萝日夜佩戴,可助她调理胃气、缓解害喜与厄逆。”
魏玘闻言,眸光一亮,拧蹙的眉关也随之舒开。
“如此甚好。多谢会首。”
阿萝怀胎近有两月,害喜严重,日夜吐得厉害。众位太医针药并施,力求为她改善一二,如今再加巴元的熏药,定会更有疗效。
魏玘收起香囊,另道:“言归正传。”
“《妇人金科》有言,女子受胎之后,常宜行动往来,以使气血流通、百脉和畅[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