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微冷,炉上烫着茶,二人围坐着编蝈蝈,说了会闲话,各自去沐浴。
真珠倒没发现兰重益竟会用棕叶编出各种活灵活现的小虫子。形态各异的棕叶虫子齐整整地摆放着,真珠拿了兰重益编的蝈蝈,凑到灯下涂上颜色。
兰重益更衣进来,目光逡巡,抬手示意,婢女们退避到室外。
真珠没有察觉他进来,身上仅仅穿着刚换上的寝衣,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她跪坐在几前,脚脖子露在裙外,大概是冷,又朝裙内缩了缩。
闻听到屋里的脚步声,她转头瞟一眼,又对着蝈蝈继续搦管描画。
“今日是最后一次到聚贤阁,以后不去了。”兰重益走到她身后,“在做什么?”
真珠沉浸在涂画蝈蝈上,并且对自己的杰作很是得意,“给它上色啊,黑色的蝈蝈不好看。公子来看,后面几只我依次画上朱红、翠绿、天青……”
待她填完黑色的蝈蝈,满意地欣赏着战果,准备再拿另一只的时候,兰重益捉住了她手腕,将她抱起,衣袍拂过矮几,蝈蝈纷纷掉在地上。
“我还没做完呢,你放我下来。”她手里还握着笔,笔砸在几案竟未滚落。
在兰重益怀里蹬足扑腾,好似一条滑不溜秋的小鱼,差点滑了出去,兰重益惊了一身冷汗,用力拍了拍她的臀。
真珠叫唤了几声,搂着他脖子娇嗔道:“你怎么打人呐!”
“不要胡闹。”兰重益把她放在一张梳妆台上,垂头吻吻她的嘴角,抬起头,含笑看她呆住的表情,“大半夜的尽去折腾小孩子的玩意,玩也玩够了,是不打算睡觉了?”
真珠晃着他的脖子,“我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他眸中划过一抹暗光,真珠噤了声,轻轻拽住他衣襟。
“我管不着是不是?”兰重益直直望进她眼底,笑意耐人寻味。
他低醇的嗓音不禁让人沉迷其中,真珠脸上一热,敛下眼睫,垂手抚在他的腰际。
兰重益俯身过去,两手撑在她双肩两侧,见她埋着脸,不时地拿眼瞟他,不由地一笑,“今日朝堂上说了哪些事?复述一遍。”
朝堂上的事?真珠心虚地敛下眼睛。朝堂议事那会她大概是在走神。
“反正我没闯祸。”她理直气壮地说道。
“是吗?”兰重益牵起嘴角,捏住她的手腕,慢慢压过去。
真珠只觉一片阴影笼向头顶,将她整个覆盖,不由地朝后仰靠,腰部猛地撞到一个坚硬的物件,她一声痛呼。
“撞到哪了?”他探手去揉她的后腰。
“不疼不疼。好像撞到盒子了。”她正好摸到盒盖。
兰重益去取了烛台,照亮了朱漆方匣上的精美纹饰,“是君父送给你的生辰礼物,打开来看看,所赠何物?”
真珠把方匣抱在腿上,轻轻打开,匣内用一块红绸盖着,揭开红绸,她不禁瞪大了双眼,对兰重益撇撇嘴角,“真有意思,他老人家赠我一面铜镜。”
她把铜镜举到兰重益面前,整张脸都被遮住。
“青铜芙蓉镜。”兰重益打量一阵,神色有些古怪,不过下一瞬,他俊美的容颜渐渐舒展开,笑得很是莫名。
真珠用手指细细地描摹着上面的花纹,“君父怎会想起送我铜镜?”
她看看兰重益,他突然低下脸来贴着她的额头,“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其中含义。”
取走搁在他们之间的铜镜放归匣中,兰重益揽了真珠坐到榻上,用绵长深情的吻结束了她无休止的提问。
他当然猜到太上皇赠镜的用意。
先正衣冠,再明事理。镜在身前,能窥衣冠形容,镜在人心,能知人心丑恶美善,方能大治天下,行走帝王正道。
真珠遇事冲动,那么就容许他纵容她一点,那些沉重的枷锁由他来背负,只望她在仅能伸展的日子里尽情享受更多的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