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珠如此痛快地答应了,反倒让元玮无所适从,心情一时间变得杂乱无章。
阳阿垂头丧气地站在外面,见元玮从里面出来,无力地唤了声阿姊,像做错事的小孩,低头噘嘴。
元玮不耐地蹙着眉,“不要一直在这里,回府好好管教你门下宾客。阳阿,有时候你真的太天真,也太放肆了,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滥杀无辜的混账就给她安上擅杀朝廷命官的罪名?朝廷存在这样的人才是大患,我若先知,他就该千刀万剐。”
阳阿语塞,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快到尽头时,听见前面传来轻微的叹息。
“江山这样的重担压在我肩上已经够累了,如果有一天背得走不动了,父辈的基业就会垮掉。”
元玮的眼里全是与年纪不符的倦色,“阳阿,我不想成为昏君,你也不要变成奸佞。”
“阿姊,我、我……”话没说出口,泪先流了出来。阳阿有口难言,掩面低泣。
“不要再为难她了。”元玮勉强扯出笑容,抬步离去。
望着那萧索单薄的背影,阳阿再无气力支撑,跌坐在廊柱脚下捂脸长泣。
大晋要起浪了,必有风来相助。
女帝愁储君不立,朝局臣心不稳。
太上皇后担心事发,整日提心吊胆,渐渐得了心疾。
而唯恐天下不乱的诸侯们因传谣陛下削藩,以一石二鸟之计挑落了王衔最高的海陵王和临江王。
不仅仅是临安,隔着急赶也得一个多月的漫漫长路,远在东海的公孙犀都能让十里八千外的亲眷替她操碎了心。
十五岁嫁到高家,这段本就不合适的婚姻终于走到终点。
高三郎为人较文弱,一股子书生气,但本人全然不像表面那样好欺负,嘴毒絮叨,脾气倔如牛。而公孙犀乍看不食人间烟火,却是个脾气火爆的佳人。
夫妻俩开始尚算和睦,没过多久就闹了矛盾,公孙犀三天两头被他吵得脑仁疼,忍不住就亮出了拳头,一来二去,高三郎炼出了不服输的倔脾气,公孙犀也练硬了拳头。
没把人给整治服帖,倒把人打病了,躺了一年都没见起色,高家双亲坐不住了,逼着儿子写下放妻书,快马加鞭送到东海,把这段孽缘做了个彻底了结。
庄仪太主拿着公孙檀送回来的放妻书,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一命呜呼。
鲁国公认为两人和平分离不是什么值得伤感的事情,不以为然道:“气什么呀,过不下去再给挑一户好人家不就行啦。”
他的孙女人才出众,能征善战,十个高三郎给她牵马坠镫都不配。
“你个老东西,看你孙女一身煞气,往后谁还敢登门。”太主气得两眼发黑。
老国公摸摸胡须,“想求我公孙府娘子的人家多不胜数,要不是我拦着,门槛都踩破咯。我瞧着呼延家的儿郎就不错,相貌堂堂,能力也不错。”
说着拿出信来,洋洋自得道:“你看看,咱孙女多懂事,还附上亲笔书信宽慰咱俩呐。”
拆了书信,逐字逐句看完,老国公乐得直拍大腿
原来公孙犀在东海协助督造了大型战船百艘,炼制出克敌兵器,伏击占地东部小国的敌军千里。
鲁国揣了信到袖兜,大快人心之时又万分担忧。
这个孙女风头正盛,盛极必衰,未必是好事啊。
…
公孙檀陛见退出后,元玮正兀自想着事情,便见内侍通传,廷狱有急事禀奏,请宫人暂退。
元玮屏退左右,问廷狱:“怎么说?”
“陛下请看。”廷狱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帛书递上。
元玮大致瞅了一眼,是份验毒报告,不明所以地看向廷狱。
廷狱道:“涂在箭簇上的毒液凶险万分,只需一滴便能轻松地取人性命,此毒陛下应当清楚,名为见血封喉。”
元玮脸色大变,“这种毒为鹤拓所有,但在先帝时已经明令禁止入境,大晋几乎绝迹,制作此毒的草甚至不能在晋国土地生长。”
廷狱道:“遗失的翠鸟羽,世子亲信随从的口供,临江内制的二尺三翼簇竹箭,以及出自鹤拓的毒药,人证物证俱都指向临江王一人,实在疑点重重。请陛下试想,什么样的仇家会用这种曲折繁琐的方式诬陷藩王,而不是当场射杀。”
就像太主在朝参上所说,杀人还留下诸多证据,那她也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