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嫣对这个孩子的名讳也格外上心,只要有闲就会抱上一阵,还说等到了百日宴就宣告皇子的名讳。
第一子的名讳谁能定,由谁定,也是无声的战争。
远离临安的太上皇比少年君王更懂局势的复杂。
兰重益把帛书收入袖中,指腹轻蹭着婴儿柔软的脸颊。小娃娃睡了,皮肤白白嫩嫩,着实可爱。
兰重益道:“庞泽,你来抱抱他吧。”
庞泽上前来,刚伸手,又犹豫地缩回去,抬眼看真珠,真珠却偏开脸去。
庞泽抱了儿子过去,门外就来了赴宴的优僮们,见庞泽抱着小皇子,一个个簇拥上去围着软糯的小孩。
许是吵得厉害,小娃娃蹙起秀气的眉毛,瘪着小嘴,看似要哭了。
庞泽登时不快,挥着袖子将聒噪的优僮们哄开。
热闹之后,乳媪抱了小皇子下去歇息,长极殿空荡荡,又冷清起来。
还好,每个清冷的夜晚有兰重益的陪伴,也没那么漫长。
真珠刚沐浴过,对着铜镜梳理湿发,看见镜子里的兰重益在看书,便问他:“韩师兄怎样了?贵嫔没有发现异样吧?”
“韩康深思熟虑,步步为营,很有章程规范,难被抓住把柄。他有几分本事怕是王师都不清楚,藏得很深。”
兰重益抛开书卷,半倚身,撑着脸看梳妆台前的真珠。
她头发还很湿,正用绢帕擦拭,时不时停下来解那些烦人的死结。
透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真珠吐了吐舌头,“头发老是打结。”
“坐过来。”兰重益招手。
真珠乐得有人排忧,蹦跳着过去,捧着绢帕呈给他,“劳驾公子。”
兰重益捏过她下巴晃了晃,“你啊。”
真珠很自觉地坐在他怀里,“要是你不在,这头发我可要愁死了。”
“别动。”兰重益将她按在胸前,三两下解开结,又用绢帕仔细搓干。
她头发多还长,平常有宫人梳理不觉得多麻烦,自己做起来实在要命,但到了兰重益手里就不一样了,他极有耐心,愣是把那些死结一一解开了。
真珠解决了头发的难处,就和他说起明天要办的事,还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又一遍,“明早外官差不多都入京了,你不是也要去嘛,记得挑几颗好苗。”
兰重益耳朵都磨出茧了,揉着她脑袋道:“干发了再睡。”
真珠鼓着腮帮子,“可我困了。”
兰重益拿她没办法,揽过长发在臂弯,“就这样睡。”
“好。”真珠脸贴着他胸,安心地闭上眼睛。
然而临安还未安宁,南境就打仗了。
北境的月氏,南境的鹤拓,战火蔓延,加快了扩张的速度。
朝廷才经历残酷的政变风云,短暂的安宁在立秋后悄声结束。
出兵的奏报从边境源源不断送进临安宫,庞嫣的眉头再没下来过。
真珠意识到这次战况不妙,在校场上骑着马跑了一圈又一圈。
秋雨很冷,颗颗如石,毫不留情地砸在脸上。
火旼在边上喊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说怀相和岑老将军求见。
真珠放慢了速度,但没有勒马。
雨势迷眼,场边等候已久的红衣青年见她并无回意,纵马冲进雨幕。
赫然是陆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