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磨洋工,你们背着老子努力。”林东暴吼,“这次是老子犯傻,下回老子再把你们说的话当真,老子就喊你们爹!!!”
林东的声音传了老远,远到林北待在地窖里,居然模糊听到了林东的声音。
模糊的声音被风吹散,被林北误以为他听错了。
林南倒是听清楚林东在怒吼什么,他抬头对着天空嗷嗷叫一嗓子,回应林东,快活地骑车,到了地窖口,他把生姜放入地窖里,开开心心骑车回地里装生姜。
林南觉得他此刻是田野上空的麻雀,自由自在在田野上翱翔。
一筐一筐生姜、一麻袋一麻袋生姜被林南从洞口放入地窖里,林北站到洞口,终于直起腰,仰头看洞口,突然明白了林南重新回到地面上亢奋的心情。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把竹筐和麻袋搬到地窖深处,把生姜铺到地上。
林南家的生姜全被收进地窖里,林北站在洞口看不到太阳,他爬出地窖,站在地面上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天上的太阳,推测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兄弟俩结伴往家里走,林北踢了踢腿,活动几下膝关节,望着林南推车的背影,快走两步追上林南,问了他最想问的话:“一哥,爹和娘是不是在闹别扭?”
提到他爹,林南有一肚子话要说:“我和东子回村,爹找我们哥俩打听我们哥俩赚了多少钱,他估摸出我们哥俩赚的没他多,他把自己当成土财主,对我们哥俩吆五喝六。”
林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偏了,他马上回答林北问的问题,先是肯定老两口闹别扭,再强调都是他们爹的错,然后从头开始说起:“那什么,咱爹真是一个人才,村里那么多人,他居然挑中了刘寿利和赵大宝,打算从中挑选一个人给他干活,刘寿利、赵大宝为了巴结咱爹,一个比一个积极提出帮咱爹挖生姜,娘和弟妹在你家地里挖生姜,有人路过地头跟娘说刘寿利和赵大宝在生姜地里打起来了,娘放下手里的活慌慌张张跑到地里,看到地里的生姜没有一个完整的,她气坏了,隔壁地里的大娘凑过来跟娘说赵娣和她弟媳偷地里的生姜,娘问大娘咱爹呢,大娘说爹把刘寿利、赵大宝带到地里,给两人训话,让两人好好表现,掉头回家了。”林南幸灾乐祸道,“娘跑回家,看到咱爹在家里睡觉,对咱爹又抓又挠,有人喊我和东子,我和东子跑过来,正好看到娘抱着竹扫帚往咱爹身上招呼,咱爹抱着头往牛棚里钻,娘怕打伤了小水牛,丢下扫帚跑进牛棚薅咱爹的头发把咱爹薅出来。”
“咱爹卖甲鱼赚了钱,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物,这回他被娘打的抱头乱窜,他觉得自己没有了面子,想找回面子,跑到地里把刘寿利、赵大宝痛骂一顿,让他俩滚蛋,又放狠话如果两家不把贪他老人家的生姜还回来,他就去派出所报案,两人把贪的生姜还了回来,说他们媳妇不懂事,他们这就回去教训媳妇,咱们都在地里干活,不知道咋回事,刘寿利、赵大宝在家里又打起来了,据说赵大宝吃了亏,赵娣心疼她弟,瞒着刘寿利塞钱给她弟,让她弟自个儿到镇上下馆子,吃一顿好的,这事被刘寿利娘知道了,刘寿利娘在院子里骂赵娣,被刘寿利听到了,刘寿利把赵娣打出家门,不让赵娣进门,赵娣回娘家向弟弟求助,赵大宝媳妇从赵大宝嘴里知道赵娣怂恿赵大宝吃独食,不让赵娣进门,拉着赵大宝钻进屋里,不让赵大宝管赵娣。”
林南嘀咕一句赵娣脑子不好使,随后喜滋滋说:“在咱家,你一嫂手里有一分钱,这一分钱肯定使在我身上,超学、爱学都得靠后。”
林南心里突然发虚,明玉掏心掏肺对他,他居然藏私房钱,良心绝对被他爹啃了。
他抬头望向远处一伙人,看着他们说说笑笑他就来气,如果他们不在车上谈论怎么藏私房钱,私房钱藏哪里,他哪里想得起来藏私房钱这回事,他完全忘了他贡献了十来个藏私房钱的好地方。
“然后呢?”林北好奇问。
“大家都知道刘寿利卖假酒,刘寿利哪里有好名声。现在是这种情况,就算有好名声的小伙子都不一定能娶到媳妇,更何况刘寿利没有好名声,他娘心里清楚,偷偷把赵娣放进家里,孬好刘寿利还有一个媳妇。”林南激动拍大腿,“赵大宝看到赵娣进了刘家大门,跑到刘家闹事,嘴里嚷嚷着给他姐撑腰,好像他闹赢了,咱爹就请他干活。反正他们两家天天唱大戏,热闹的不得了,大伙儿没事就会跑到两家门口看戏。”
“真热闹。”林北感慨道。
林南撞了撞林北的肩膀:“刘寿利以前看着还好,自从他卖了假酒出事跑路,在犄角旮旯里藏了起来,这回他回村,做事越来越不讲究,也越来越没脸没皮,你心里要有个数,别他在爹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掉过头找上了你,要跟你出门干活,你心千万别软,别答应他。”
“我心里有数。”林北笑着说。
“你心里有数就成。”他出溜一下骑自行车跑远,回头喊,“借我骑骑。”
林北挥挥手。
走到岔路口,林北转身朝池塘走去,靠近瓦房,听到他娘把他爹当孙子训,林北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好像是他给五叔出的主意,五叔应该告诉了他爹,他爹来执行这件事,刘寿利、赵大宝是反目成仇了,但他爹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林北露头,他娘挎着一个篮子,拎着暖瓶顺着田埂走远,余好好牵着聪聪紧跟其后。
林北溜进灶房,掀开笼布,从筐里摸出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是甜的,林北低头看馒头,原来是红糖做的馒头。
“爹,娘这回做的红糖馒头真甜。”林北走到门外喊。
“你爹我做的红糖馒头。”林志炳蹲在墙根下没好气说,“你娘数落了你爹一个中午,说你爹有钱烧的,还说你爹糟蹋红糖。”
林北:“……”他真没听清楚他娘因为这事训他爹。
他解决完一个馒头,回屋又拿了一个馒头,靠在门框上扭头看他爹,想了想说:“爹,你仔细想想,我们哥仨小时候爷奶给你们六兄弟分家,咱家自己生火做饭,你吃娘做的饭,你也没少说娘这道菜做的不对胃口,那个馒头做的没有奶做的好吃,娘说啥了?”
“你娘收了你爹的碗筷,撵你爹滚出门,到你大伯家跟你奶一起过。”林志炳没好气说。
“你再仔细想想。”林北回屋给自己倒开水喝。
林志炳还真认真想了想:“你娘把你们哥几个赶出门,偷偷给你爹冲一杯鸡蛋茶,后来你娘做的饭越来越对你爹的胃口。”
“娘迁就了你一辈子。”林北的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来。
狗日子不说,他还真没有注意到这点。他刚反应过来女人历来就该迁就男人,狗日的的声音又传到耳边:“你是一个大男人,一个咱们这一片最厉害的甲鱼养殖户,你就不能大气一点,也迁就一下娘,既然娘说你红糖馒头做甜了,你大气一点,多做几次红糖馒头,争取做出娘满意的红糖馒头。”
林北不纠结这件事,跟他爹闲聊道:“爹,据说厉害的人物,他跟大伙儿不一样,我年纪小,有些事不太了解,你跟我说说出现过的厉害人物跟咱们有啥不一样?”
“不一样?”林志炳摸着胡茬想,这不就是厉害人物的想法和大家伙反着来。这么说来如今他也是一个厉害人物,所思所想一定和大家反着来,即使他和大家伙想的一样,他肯定不会承认,因为他把自己归到厉害人物一列。
“爹?”林北喊。
“你去帮你娘干活,爹还有事,没工夫和你瞎叨叨。”林志炳钻进灶房,把林北往外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