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妧眉心狠狠一动,看着他的眼里,全然是冷漠,她嘴角的笑也毫不顾忌的换为冷笑,“妹夫,你这话是否是疯癫了,才能说得出口?”
在她和谢呈还没有撕破脸,是一对寻常小儿女的时候,谢呈从未对她如此直白的袒露过心意,总是需要房妧去猜,去自己揣摩。
房妧只好安慰自己,终归是人与人都不同,那种温润如水,相敬如宾的生活,也是神仙眷侣的一类。他们心意相通,无需多言。
但在见到谢呈对房妍的炽烈之后,她便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极。原来一切以君子标准来要求自身,决不做出格之事的谢郎君,有一天也会为红颜离经叛道。
他的一颗心也是滚烫的,只是对她冰凉罢了。
如今在已然迎娶意中人得到圆满之后,居然还想起她这旧日的遗憾,说出这种话来。
她嘴角嘲讽的笑意遮掩不住,“妹夫以前倒不怎么会说这些话,想来是四妹妹调教的好。”
谢呈的心随着她的话,一点一点的沉下去,房妧嘴角的那抹冷笑,如同利剑穿刺他的心口,使其汨汨血流不止,他想要拔出来,却毫无办法。
“阿妧……你不要这么想我……”谢呈面色痛苦,“我知错了……”
真是好笑,他知错了,所以无论已经过时多久,还期望着能得到她的谅解,以全他的心意。
“谢呈,你真是自私。”房妧笑起来,眼里是不可抑制的鄙夷,“我与你早就没话可讲,你想要发疯,随你。但是,”
她微微的倾身向前,冷静而淡然的盯住谢呈的眼,“你若因此而影响到我的声誉和身边之人,休怪我翻脸无情。”
她不想再同谢呈纠缠,挥一挥手,身边随侍的仆婢们便得令,架着办是强制般的,将谢呈“请”了出去。
马车扬长而去,谢呈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连身边小厮的呼唤都半句没听见,只自顾自的拖着脚步往书房走,然后紧紧关上书房的门页,任凭旁人在外怎么呼唤,都没有出来。
房妧依靠在马车之上,原本的疲累之意因为先前的烦心之事,给气得一下子精神起来,她随手拿过一本书哗哗的翻着,心里仍旧难平。
真是不知所谓!这么久了,谢呈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反而愈发的不成样子。房妧和他虽然闹翻,但她以为谢呈终究是记忆中的那个君子,虽然在情爱之事上发癫,但理智还是占上风的。
如今看来,脑子怕是早就坏掉了。
京城里的所谓闺阁梦中人,譬如谢呈,又如李熙,或者还能添上崔润和杨均,都是些令人烦心的玩意儿。
崔润倒还算其中最顺眼的,虽然嘴欠得很,但心肠不坏,也不会暗地里害她。杨均么,脑子不清醒,好似还残存一丝的良知,却不知日后如何,暂且观望着。
李熙和谢呈……房妧便是想到便眉头蹙起,嘴巴上说得天花乱坠,都是一群祸害。
口口声声说着倾心于她,却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她,将她置于险境之中,给她带来无尽的困扰和烦心,这算什么倾心仰慕?
倘若说将房妧视为意中人,就只是这些令其烦扰的东西,她倒是宁愿从不曾与他们相识,一辈子和他们都不要有所牵扯。
前几日杨老夫人来找房妧,同她说了上回杨均来府,还留下一封信的事,与房妧商量着,要以何种手段来应付李熙,让他打消对房妧的念头。
房妧便将先前寻惠梧师祖的事,与祖母说了,杨老夫人倒也认为那是个好法子,只不过房妧接二连三的受难,如今再传出不吉利的谶言,是对日后的婚事不利的。
祖母自然是希望房妧以后还能够寻一门合意的亲事,安安稳稳的过下半生。面对长辈的好意,房妧也不能说自己早就没指望,只是在苦苦支撑,待该做的事情做完,便一意的等死罢了。
她只好敷衍过去,劝说杨老夫人,现在正是好时机,正好自己多次遇灾,与所批的谶言对上,旁人更容易相信,倘若祖母担心,便稍微改一改时限,稍稍缩短些许,改为一年半载即可。
如此杨老夫人便也同意,送信去慈福寺,再过几日,房妧不利于婚娶的流言,便会悄然的出现在京城各个角落。
李熙想要阻止她的婚事,不如就让她再顺水推舟一把。到时候她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己的院中,多年不能提嫁娶,但命格不吉,对有鸿鹄之志的李熙来说,不知会否还执着于她。
皇家更重命数谶纬,更何况李熙父子还在干那极为冒险的事儿,一旦有什么,哪怕是莫须有的流言,影响到他的大计,就算李熙有所迟疑,魏王也不会让它阻碍他们的脚步。
毕竟这关乎着十数万人的身家性命,是一刻都不能出差错的。
杨老夫人在下决定之后,抚摸着孙女的头,很是叹息了一番,甚至险些落下泪来,是为孙女本不该如此枯槁的人生而惋惜悲伤。
若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她的孙女应当安安稳稳的做一族的宗妇,在后宅静养修身,而不是被迫自污来保全自己。
房妧倒是并不觉得此事有多么的难过,反而为能陪在阿姃和亲长的身边而高兴,那些劳什子的情情爱爱,算得了什么,更不说他们有几个是真心的?
嘴上说得好听,背地里恨不能捅她一刀子,还装作深情不寿,说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真要是为她好,不如立即一人一刀,在她面前自裁谢罪,那她便从此安安心心,确实无误的好了。
思绪翻涌之间,外间马儿忽然嘶鸣,马车猛的刹住,虽然被扶住,房妧还是往前一个趔趄,发间的钗环险些委坠在地。
仆婢又气又怒,掀起帘子就要往外看,到底是谁,又来寻自家娘子的麻烦,今日出门到谢府,真是沾染上谢府的晦气了。
外头传来有些熟悉而令人不快的声音:
“别生气嘛,我只是想请房大娘子,抽空去看看我那苦苦等待的可怜阿弟。”